前言
今天中午睡醒的时候,看到新京报推送的“出圈”一篇报道。坦白讲,我是被标题里的“贞洁”吸引过去的。甚至在看到前 3 分钟的时候,差点都要划掉页面走人:一个话都说不囫囵的老女人,而且还“一天三顿酒”。好了,话不多说,以下是我摘录的一些内容。
以下人物对话中,许代表许研敏,余代表余秀华。
许:你觉得为什么会得不到(他的爱)呢?
余:我觉得残疾和长得不好看是最主要的原因。
许:你自己的判断?还是他有表达过?
余:他哪敢这样表达。我跟你讲:任何一个愿意和你交往的男人,他都不会说在意你的残疾。
许:但是他会这样想。你有这种认知的时候自己什么感受呢?
余:我很心痛。我只想轮回转世,做一个好看的、没有残疾的女人。
许:这个问题有办法解决吗?
余:我觉得是无解。
许:那你怎么处理自己的痛苦?
余:喝酒啊!
许:可是喝酒也不是解决痛苦的根本办法。
余:今朝有酒今朝醉。我现在喝醉了就不会想这个事情。等我清醒了我再喝。
许:如果用你所有的作品,用你毕生的才华去换一个健全的、美貌的余秀华你愿意吗?
余:不愿意。我觉得那样好庸俗。
许:那至少可以解决你现在面临的巨大的痛苦啊。
余:我想的是,既有才华又有美貌,为什么不能兼而得之呢?我必须两者兼得,可懂?
许:我们总是要跟自己的(欲望)和不能被满足(的现实)之间找到一个自洽而平衡的地方,你觉得呢?
余:(点头)
许:你能做到这件事情吗?
余:(点头又摇头)不能。
啊哈,又有人说老娘说脏话了。对,老娘说了,还很快乐!咋地,诗人不能日谁?我爱董健,不许爱啊?但是没办法,人没死,逼犹在,多巴胺告诉我:人间值得!
许:你的作品,你的言论里表现出来的自己是一个欲望丰盛的样子,生活里是这样吗?
余:生活里我是一个非常检点的人。不是检点。反正我就是很少去,像别人一个随便找个人去睡,我从来没有。我做不到。
许:那你也会有需求啊,正常的。
余:有需求也办不到啊,这个很痛苦。
许:你日常这样的表达很多,所以大家觉得你内心的欲望是丰富的。
余:诶啊,我告诉你。他们表达的越多的人,从来不约炮。从来不表达的人,(可能)约炮可多了。我问你,如果我和别人约炮了,我还纯洁吗?
许:我的脑袋里就不太有这个词。
余:如果你今天难受你去约炮,明天难受你再去约炮。爱情怎么放?身体的欲望太容易被满足了。我自己就可以满足自己,对吧。如果你有爱的欲望的话,你身体的欲望是没有办法被满足的。在我的家乡,在整个荆门,他们都觉得我是一个很贞洁的女人。
许:你说你是一个贞洁的女人。
余:那是骗人的,他妈个 x 的贞洁。哈哈哈。
许:你现在是骗人的。你刚刚说你是个在意贞洁的女人。
余:但是我不知道贞洁有什么意义。
许:什么叫贞洁呢?
余:嗯……贞洁就是,只和自己爱的人睡,就叫贞洁。
许:你坚持这件事情?这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吗?
余:嗯。非常重要的事情。
许:为什么你觉得很重要?
余:我觉得很重要啊。
许:这点我倒很意外,因为这跟大家从网上看到的你反差很大。
余:诗歌里的性和生活里的性,是两回事。我在网上也从来没说我要去睡谁呀。
许:可是大家会从你的诗歌里觉得你对性的表达非常奔放,你会说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你会说我们去后山大干一场,把春天的花儿都羞掉。
余:她们觉得我是豪放的人。他们觉得我是开放的人。哈哈哈,那是干不到才这样说。天啊,哎呀我的妈呀!其实所谓的贞洁,在我所爱的这个男人面前,其实毫无意义。没有任何意义。
许:你是说我在乎的人不在意,所以你坚持的所有变得没有意义?
余:对。但是你自己放不下来,你也不能怪别人,是不是啊。
许:最近你写的被网友骂的,给李健的那几句表白的诗,为什么写那几句?
余:那表白是给李健的,也不是给李健的。是给我爱的这个人。因为我实在不敢提他的名字,万一他受到影响怎么办?所以方方面面你都要思考清楚。但是李健不一样。李健是公众人物啊,谁都可以表白,我也可以表白。
许:所以你是借李健这个意象,表白你真正爱的生活里的人?
余:哎呀,我从来不想见李健好嘛?没有必要。因为我和李健都是两个永远不会交错在一起的星球。何必呢?所以如果李健真的懂我,他就会知道我表白的不是他。
许:所以你在网上的这种表达,抒发,算是一种寄托吗?
余:我从来没有寄托过李健。我觉得李健他也不能承载我的寄托。他承载不了啊,只是借代而已,真的。在网上骂我的都是 90 后的小屁孩,都要(做)阿姨了还骂我。(一句脏话)
有多少爱恋今生无处安放,冥冥中什么已改变。
只有认真对待生活,认真对待生活里遇到的每一个人的时候,他才会有这样的感叹。说遗憾,肯定是有的,多么好的人,多么好的爱,不能在一起,真是太可惜。但是有爱在就好,无论有没有地方能够安放,它必然会安放在一个人的心里,像一团光芒为自己的灵魂加冕。一生爱一人,至死不渝真让人羡慕,可是几个人有这样的福气?都是飘荡在宇宙里孤独的灵魂,需要怎样的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做到灵魂的融合?所以更多的爱就是灵魂相互的欣赏,和李健的声音一样纯净,而非有些人想象的龌龊不堪。
善良会打开善良,罪恶会滋生罪恶,愚昧的人永远自以为是地陷在自己的愚昧里。看到有人说我不配给李健写诗歌,这挺伤人的。那些狂热的粉丝不远万里去追随岂不是一种打扰?李健歌颂的人间的美和情,我歌颂这个歌颂着的人,我不觉得不好。她的夫人还在微博里给我留过言,多么美好的女人啊!所能吸引人的不是性别,是一个性别上呈现出来的与性别相得益彰的美好。而愚昧的人手上拿的武器就是“道德”,这个东西也不是他们自己的,他们没有,是偷来的,所以使用起来不大灵光。
写这些字的时候,是把电脑摆在阳台上,天色是明亮的阴沉,植物们静默如密,小木槿的花轻轻一碰就落下如雨,一只黄鹂站在屋檐上欢快地叫着,这些恩赐也如同李健的恩赐给我的一样。诗歌在身边,而人在远方,这就是不曾相识的人给我的恩情,当赠以诗,不俗不媚。什么人会在你生命里留下来,是你自己愿意留他的,而不是别人想留的。
许:你怎么看,大家会把你作为一个很先锋的、很直率的表达性和爱的符号?
余:无所谓啊,我又不在乎谁的看法?
许:你怎么看待,你的这种公众形象?
余:我其实觉得我是非常温柔的女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自己都不知道。
许:温柔和先锋并不矛盾,大家没有说你是凶恶的女人。
余:不矛盾就好,就这样吧。
许:很多人声援你,转发你,觉得你是女权。
余:他妈什么女权?说个话就成了他妈个 x 的女权,这女权也太容易了。我真的是残疾人和正常人之间的挣扎。永远上升不到女权,懂吗?理解多了都不准确。我就是简单粗暴。爆粗口就是爆粗口,还什么祖安文化,去他妈 x 的祖安文化,我都不懂。所以这正好反证了性别歧视。他们赞扬了这个女性真好,正好证明了她们性别的无力感和其歧视感。从来没说男权社会,叫女权社会,就是性别歧视!操他妈的,都是废话。
许:你有切身体会过这种平等吗?
余:我没有,但是这个词语,包括女性现在在社会中的地位,从古至今女性没有办法和男人平等。什么女权?没有这个词,我不认这个词!
作品赏析
《或许不关于爱情的》
来,封我为荡妇吧,不然对不起这春风浩荡里的遇见我的野鸽子,你衔来桃花,衔来杏花,衔来炮弹
我备了酒,备了背叛,备了不死不归的决心
能让我在你身上找死吗?你的身体还如此干净
没有一口水晶棺材我们有共同的情人:虚无,流逝,午夜里的红狐狸
我们雌雄同体,你有时候用女人的身体摩擦我
我偶尔用男人的狂妄摁倒你
这样的游戏只限于你我之间,不太好玩
走吧,我们去后山大干一场,把一个春天的花朵都羞掉
至于前世我的逃脱我深表歉意漏出了你的网,到现在我还是咸鱼一条
你不来翻动我,我就装死给这个春天看
你喜欢麦子,稻子,月光这些能养活人的东西我不过贪喝了稗子酿的酒
就被你贬到这一轮的人世,这陌生的窑子里
- 摘自评论
一开始我们都是被迫进了窑子的处女,在等人救赎。 后来,有的人不等了。再后来,有的人适应了。
《我养的狗,叫小巫》
我跛出院子的时候,它跟着我们走过菜园,走过田埂,向北,去外婆家
我跌倒在田沟里,它摇着尾巴我伸手过去,它把我手上的血舔干净
他喝醉了酒,他说在北京有一个女人
比我好看。没有活路的时候,他们就去跳舞
他喜欢跳舞的女人
喜欢看她们的屁股摇来摇去
他说,她们会叫床,声音好听。
不像我一声不吭,还总是蒙着脸
我一声不吭地吃饭喊“小巫,小巫”把一些肉块丢给它
它摇着尾巴,快乐地叫着
他揪着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磕的时候小巫不停地摇着尾巴
对于一个不怕疼的人,他无能为力
我们走到了外婆屋后才想起,她已经死去多年
《我爱你》
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这人间情事,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
春天
《可疑的身份》
无法供证呈堂。我的左口袋有雪,右口袋有火能够燎原的火,能够城墙着火殃及池鱼的火
能够覆盖路,覆盖罪恶的雪
我有月光,我从来不明亮我有桃花,从来不打开
我有一辈子浩荡的春风,却让它吹不到我
我盗走了一个城市的化工厂,写字楼,博物馆我盗走了它的来龙去脉
但是我一贫如洗
我是我的罪人,放我潜逃我是我的法官,判我禁于自己的灵
我穿过午夜的郢中城没有蛛丝马迹